李子 | 说不尽的金瓶梅 第五篇

从李瓶儿生子看古人如何分娩

文 / 李子

古人如何分娩?

李瓶儿分娩时：“蔡老娘收拾孩子，咬去脐带，埋毕衣胞，熬了些定心汤，打发李瓶儿吃了，安顿孩子停当。”短短几十字，虽是小说家言，但却是实打实的写实，这是金瓶梅的特点之一。

蔡老娘，就是三姑六婆里的稳婆。所谓三姑，就是尼姑、道姑、卦姑。尼姑道姑是对佛道两教出家女性的称呼，卦姑，专门给人占卜算卦的女性。六婆，即牙婆（人贩子）、媒婆、师婆（巫婆）、虔婆（老鸨子）、药婆（蛊药婆，施药治病或下毒害人）、稳婆。稳婆，就是接生婆，相当于现在的产科女大夫。给李瓶儿接生的蔡老娘，肯定临床经验丰富，接生技术高超，主任副主任级别不说，估计还享受太医院特殊津贴呢，否则，西门庆这样拥有六房大小老婆的有钱人董事长，打死都是不会请她的。老娘一词，在金瓶梅里多次出现，比如李瓶儿、潘金莲、潘金莲她妈，都有过自称为老娘的记录，虽然每个人用老娘一词的时间、地点、对象不同，意思各异，但对于稳婆，无论是姓蔡姓张姓王，则一律用老娘呼之，这种称谓，应该是当时口语中对接生者的固定称呼，就如我们今天把某些特殊职业的女性称为小姐一样。

王婆茶坊  图片来源于网络

注意，蔡老娘“咬去脐带”，不是剪去脐带，奇怪吗？唐朝人王焘著《外台秘要》载断脐法：不得以刀割之，须令人隔单衣物咬断。断脐带不能用刀割，而要隔着单薄的衣物咬断，其目的在于预防脐部感染。用刀剪割断脐带，金属刀具上极有可能沾带破伤风杆菌，细菌在脐部感染会致小儿得破伤风，俗称四六风，此病发病凶猛，病死率极高，闻之令人丧胆。古人不懂病毒细菌之说，不要说古人，直到今天，中医依然只讲阴阳寒热虚实之类的大道理，还是不管什么病毒不病毒细菌不细菌的，不过，稳婆可能在长期的接生过程中，观察比对，反复实践，口口相传，才有了“咬去脐带”的稳妥操作。

埋衣胞，产后第一要紧事。衣胞即胎盘，民间认为，女人的经血胎衣是秽物，孩子出生后，胎衣不能随便弃置，否则血污冲犯三光，必然招来灾祸。埋胎盘的方法，通常是在大瓦壶底铺一层石灰，再将胎盘装在瓦壶内，埋床下、炕跟或院内墙角避人处。但同时，金元四大医家之一的朱震亨却认为，胞衣，治虚劳，大补。明代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载“包人如衣，故曰胞衣，方家讳之，别立诸名焉。”意思胎盘承载着胎儿来到人世，犹如生命之河中的舟车，又因胎盘自母体娩出时为红色，稍放即转为紫色，因此，入药时尊其为“紫河车”。

武大郎炊饼摊  图片来源于网络

给产妇喝定心汤。定心汤不是中药汤汤子，中药里是有个叫定心汤的方儿，但那是清末医家张锡纯的东西，金瓶梅时代还没出现呢，李瓶儿喝的定心汤，不是别的，就是米汤。只不过，不是一般超市里小米稀饭八宝粥的米汤，而是极其讲究的米汤，讲究到淘米时，不能用器具，得掬在手里洗淘，洗淘的时候，正手洗三下，反手洗三下，寓意为“反正都顺”；讲究到得用陶器、瓷器不能用铁器熬制，熬熟待喝时，碗上须放一双筷子，筷子上搁俩鸡蛋；讲究到喝汤时不能用手直接拿鸡蛋，要先拿筷子，让鸡蛋掉到碗里再吃……今天的人，看着古人神经病一样的操持既烦又可笑，其实，您用不着这样觉着，这是古人生活中积累的有效经验呢，除却那些繁琐的程序和讨彩头的心理不论，定心汤的作用还是很大的，它用粥和鸡蛋给刚刚大消耗的产妇补充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，使其快速恢复体力，还兼带有通乳下奶之意。

金瓶梅里除了提到稳婆接生，还提到另一种和生孩子有关的营生：抱腰收小的。茶坊老板王婆，就可兼职干这活，抱腰收小的，不是帮人收小三，而是指做助产士。这，就必须得说一说古代的分娩方式了。

西门生药铺 图片来源于网络

古医书记载，“妇人产，有坐有卧”，即分娩时有坐姿，也有卧姿。但古代孕妇首选的是“竖式分娩”的坐姿，除了“坐”，站立式、蹲式、跪式，也都属于竖式分娩。翻译成人能听懂的话，古代孕妇生娃，有“坐着生”、“站着生”、“跪着生”、“蹲着生”等多种体位。竖式分娩时，至少得有两人助产，其中一人要从后面抱住孕妇的腰，不让她身子扭转倾斜。《诸病源候论》称：“若坐产者，须正坐，傍人扶抱肋腰，持捉之勿使倾斜，使儿得顺其理。”所谓抱腰收小的，正是扶抱肋腰助产。相比于躺着的卧式分娩来说，竖式分娩的优势比较明显：能有效避免难产的发生。每当看到古装剧中所有女人生孩子都是躺在那里，汗流满面声嘶力竭要死要活的画面，我总会想到金瓶梅里抱腰收小的王婆。

那么，接下来，我将深入细致地研究研究王婆，请关注第六篇：王婆的水，有多深？

2020年愚人节

光头码字游戏室

注：金瓶梅原文，因故不再继续发布，喜欢的朋友，烦请添加微信：Jpm010jpm进群阅读。

您要觉得还可以

请点"在看"吧↓